日本桌球代表選手福原愛和臺灣桌球代表選手江宏傑在東京舉行記者會,宣布結婚喜訊。翌日,隨即到臺灣舉辦記者會。我在臺灣的電視上看到她對答如流的中文,整場的表現令人驚豔。本來就有中文底子的她,這一次在鏡頭前更加流暢自然,可以感受到她有備而來。 福原所學的中文是中國東北地方的中文,即使同樣是中文,可是和南方的發音、語感有細微差異。 她在全心投入桌球運動的同時,在那個年齡能夠克服語言的隔閡,以外國人來說相當不簡單。我想除了與生俱來的語言天分,她透過豐富的海外經驗,也深刻意識到語言帶給人的印象非常重要。 她的聰敏,只要訪問過她的人都有同感吧。言談間絕不攻擊他人,也不中傷他人,經常是對自己的反省和不滿,以及談到今後目標時的淡然,一貫維持著風度翩翩的態度。 比賽輸了,就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而比賽贏了,就歸功給隊友。在之前的里約奧運中,日本全國觀眾再一次目睹了福原的大器。 然而,對比披著日本戰袍的福原在日本觀眾前總是戰戰兢兢的模樣,偶爾透露著為國爭光的悲愴感,當她說中文時,給人的印象卻似乎是比較輕鬆自在的。 面對中國的中央電視臺時,她能夠摻雜一些玩笑話,很開心地和媒體分享和丈夫的交往細節,感覺她很沉浸在說外文本身的喜悅中。 幾年前,我採訪過她,當時我問她是怎麼學中文的,她說幾乎是在當地的交友圈裡耳濡目染下學會的,這如果不是本身對說外文有興趣的人,應該辦不到吧。 她是所屬中國東北地方的遼寧省瀋陽的專業團隊,在那裡接受訓練也參加比賽。而她所學到的也就是「東北腔」(東北口音)的中文。 接受中國電視臺的採訪或是上節目時,經常可以聽到她東北口音的中文,那時可愛的模樣也是她深受中國民眾喜愛的原因之一。 東北新益美口音的中文特徵是捲舌,好新益美像每一段句子的語尾都會有捲舌「er」的音,讓人聽過一次就難以忘記。聽說在里約奧運的採訪新聞裡,福原愛也是說東北口音的中文。 可是,在臺灣舉辦的記者會裡,她幾乎沒有發捲舌音,而且盡可能地用貼近臺灣人的中文說話。雖然還是有很多臺灣人感覺到有一點「大陸人的中文」,但並不引以為意。語言的聽和說,是很主觀的東西,東北口音的另一個特徵是聲調「一聲」比較重,可是記者會上她的中文聲調很平穩。 這是因為福原認為應該使用適合臺灣的中文,或是和臺灣人的丈夫在交往過程中自然而然學習到的,可能只有她本人才知道。 如果這個是她本人有意識地去加以區分的話,也意味著她瞭解到在「臺灣是臺灣、中國是中國」的本土意識蔚為主流的臺灣社會裡,臺灣人對中國抱持的複雜情緒吧。 也或許是有人提供建議,但她能在記者會上有如此表現,真的非常不容易。因為最初學習到的語言,包括地方口音,會影響人的一輩子,就算她說是在和丈夫的日常對話裡學到臺灣中文,要做這樣子的「切換」實在不簡單。 我經常這麼認為,學習新的語言需要好奇心、敏銳度和毅力。 福原愛能夠將東北口音的中文說得如此流暢,也是因為她本身的資質吧,而且記者會中所說的臺灣腔中文,應該也是她在和丈夫交往這段期間迅速學到的,可見得福原學得很快。 以此為前提,我們必須瞭解中文的複雜語言環境,這也是日本人常常容易搞不清楚的地方。 中文是由普通話(標準話、中國官話﹝Mandarin﹞,在臺灣稱為北京話)的各個地方口音和歷史上民族移動過程等,融合了多種方言而形成的雙重結構。 前者「地方口音」的世界可以區分為東北腔、北京腔、四川腔、山東腔等各個地方有不同的特色,就像日本有關西腔、東北腔、九州腔等一樣的道理。光是這些口音,對我們外國人而言,在中文聽力上就必須耗費一番功夫。 另一方面,在香港和廣東省說的廣東話,或是上海話、福建話(或稱為閩南語、臺灣說的臺語)等方言,在文法和語彙上都保留著和普通話的共通性,但是發音上大不相同,對於分屬不同集團的人來說,幾乎是難以理解的,感覺跟外文沒有兩樣。 學習方言這件事,像是香港的廣東話或是臺灣的臺語(不像廣東話那麼常需要說),只要到當地工作或生活,就經常需要用到,但是真的要達到流利交談的程度,以日本新益美人來說,至少需要花上幾年吧。
福原在一開始的自我介紹時的「我是福原愛」,其中的「我是」是用臺語的發音「goa:si」,而不是普通話的「wo:shi」。對臺灣人來說,光是這樣子聽起來就相當親切,而且會場上的記者在那瞬間也是一陣騷動,笑聲此起彼落。